一、
元升十年春,黄皖离开了西京，她只带走了一位婢女，一柄枪。
婢女叫红桃,跟了黄皖十来年。黄皖原本没想和任何人同行,但临走前被红桃拉住了手,小姑娘一向稳重可靠，这般贸然,很不同寻常。
红桃问夫人何时回来,黄皖看着她。红桃又问夫人欲往何处,黄皖望了望皇宫的方向。红桃于是松开手，后退几l步跪倒,对着主母深深叩礼。
“那年济州，奴深陷水火,幸得您出手相救，从那日起,奴便立誓此生奉命左右,无论何境地亦在所不辞。如今您去意已决,奴亦愿随侍同行，望夫人成全！”
“我已不是侯夫人。”
伏身于地的女孩缓慢抬头，目光落在黄皖右肩。那曾名震天下的“贯虹”，正静静背负在女人身后，枪尖闪烁着一点寒光。
她仰视这柄安静的杀器：“长七尺五,重九斤半，二十敌血洗锋刃,八百步外贯长虹。”
“将军，我好久没见到这把贯虹枪了。”
最后红桃和黄皖一道离开，她们走得很快,几l乎一转眼就消失在雕花木廊尽头，好像害生怕谁又跳出来诉衷肠一样。
二、
泠琅默默注视了这一切，她站在几l乎成废墟的花圃中感慨：“九斤半？贯虹真有那么重？”
碎石轻响，有人踏过断壁残垣走到她身边：“没那么重，实际是七斤半。”
“九斤半的谣言从何而来？
“当时母亲还不太会写字，七写成了九，填错《你不得不熟记的江湖名兵前一百》的目录。”
“又为何以讹传讹？”
“她觉得挺威风，反正，除了她没人能碰那柄枪。”
泠琅大赞：“高瞻远瞩！早知如此，前年那书生找上来，我该说云水刀有二十斤。”
江琮附和：“云水刀重出江湖，重量竟增至十倍，足以叫天下侠士迷惑胆寒，扬我会主之威。”
二人交换完几l句无聊话，彼此都沉默下来。
春日明丽，日头暖融，这处昨天还精巧美丽的花圃此时却惨不忍睹。土块碎石翻卷，花草匍匐凌乱，石桌倒是还立着，不过被劈成了两半。
泠琅毫不怀疑，半个时辰前，若不是她隔空拂出那关键一掌，将江远波推了个趔趄，如今变作两截的，定是泾川侯本人。
黄皖没留情，江远波也没躲，这场单方面的暴打以泠琅出手相助告终。那时手持长枪的女人转头凝视于她：“好孩子，来陪我过两招。”
于是泠琅鞠躬道声得罪，只有尽力去陪。
赤娘子的名号传遍江南的时候，泠琅还没出生。等她开始闯荡江湖，黄皖早就当起泾川侯夫人，贯虹枪只挂在华贵美宅深处的白墙之上，二十余载，再未饮过一滴血。
但黄皖一出手，泠琅就知道，赤娘子不是虚名。
刀刃和枪身擦掠，分开，金属激鸣，尘土飞扬弥漫，二人互换了三十招，可怜的小花圃又遭凌虐，众仆役婢女缩在廊头墙后焦急观望，无人敢劝。
寻常人几l十年不碰武器不长功力，会是什么样？根本乱七八糟。黄皖是寻常人吗？泠琅侧身避过一记枪风，心中想着，比起年轻时代，黄皖手臂的力量或